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右手握拍(下)

日期:2021-05-07 10:3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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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与家人合影。

  杨振祥,印尼归侨,1936年出生,曾在云南省体委任羽毛球队教练、运动员等职,并协助国家羽毛球队训练;1977年起,受国家体委指派,赴墨西哥、尼日利亚、阿根廷等国的国家羽毛球队任教。

  口述 | 杨振祥

  撰文 | 朱婷 林小宇

  人生无常,世事难料。2020年以前,怎么也想不到,在科技如此发达的今天,一场疫情搅乱了世界、搅乱了我们的生活。

  一样没想到的是,70多年前我第一次握上了羽毛球拍;70多年的时间里,因为它,我从印尼小城日惹来到中国,又走向了世界。

  01

  1977年的一天,国家体委安排我作为羽毛球援外教练前往墨西哥。即使是现在,能代表国家出去,也是一件极其光荣的事情,何况是当年。因此到了墨西哥,我更是全身心投入地做好自己的工作。每天,都与运动员一样在球场训练,一起流汗,一起跑动。这些对我而言是必须的,可在外籍运动员看来,中国教练与别人不大一样。据他们讲,以前的外籍教练多是坐在场地外,很少有下场亲自与他们一同切磋。

  

  外派至墨西哥时

  很快,我培训的一批运动员中,有2名成为了墨西哥国家队运动员。为此,墨西哥体育官员在专门举办的告别宴会上表示,希望我代他们向中国政府转达谢意。之后的几年里,我又先后被派往尼日利亚、阿根廷,经历了各种各样的挑战。

  直到1987年的一次偶然,我与西班牙定下了缘分。

  那一年世界羽毛球锦标赛在北京举行。多国的羽协主席都来到北京。有一天,西班牙的羽协主席贺谢路易斯来到球场,他手拿一份《世界羽毛球杂志》,指着杂志上的一张相片问是不是我。那是我的一篇文章《如何打好羽毛球》,文章旁正好附上了我的一张半身照片。没想到贺谢路易斯看到这篇文章后,就找到了我,想邀请我到西班牙执教。

  02

  那时中国已经改革开放,但我毕竟是体制内的人,要应聘到国外当教练,不是一件简单的事,经过各方的努力,最终我在2年后来到了西班牙,成为了西班牙体育协会里唯一的亚洲人。

  羽毛球起源于欧洲,时过境迁,多种社会因素影响下,当羽毛球成为了亚洲普及率最高的球类之一时,却在欧洲逐渐式微。我到西班牙时发现,许多欧洲人都不了解羽毛球,甚至没见过羽毛球。

  我巧妙地借鉴了之前的外派经验,在欧洲遇到学员时,迅速找准定位,“对症下药”。欧洲运动员人高马大,力量有余,灵活不足,在比赛中,常常败在亚洲人的拍下,加之欧洲运动员不如亚洲人吃苦,训练成绩提高得很慢。于是我针对性地加强了这方面的训练,充分挖掘出每个人的潜能,严格地磨炼他们的意志。

  

  与卡罗列娜马琳。

  马琳是一位西班牙小女孩,我第一次遇到她时,她才10岁,我成为了她的羽毛球启蒙教练。她训练认真刻苦,很快就成为西班牙优秀的羽毛球选手。之后更是成为了西班牙羽毛球界乃至世界羽毛球界的一颗新星,一人拿到了三项世界冠军。看到她取得了非凡的成绩,我心里有一种特别的幸福,至少我没有辜负贺谢路易斯期待,没有辜负西班牙人民对我的信任。2019年,我还收到了西班牙国家体委颁发的一枚奖章,奖励我为西班牙羽毛球事业做出的贡献。

  

  西班牙羽协主席为杨振祥授奖章。

  每次遇到马琳,她都会亲切地称呼我“yang”,但她不知道的是,她首次获选进入奥运会比赛时,正好是北京奥运会。纵然心里清楚,她当时的实力还比不上中国运动员,但当她与中国运动员对决时,我的心里依然产生着难以克制的“纠结”与“忐忑”。没想到,还真有人问我,“你希望中国赢,还是西班牙赢?”这或许是我这辈子最难取舍的事情,最难回答的问题。于是我只能“避而不答”,在远远的观众席上,看他们比赛。

  03

  从2001年开始,我受国际羽联的委托,又先后到了巴西、多米尼加、危地马拉以协助拉美国家的羽毛球运动;2010年后,在德国、捷克、卢森堡等国家担任羽毛球教练,其中在德国两次,培训的德国运动员马克,之后成为了欧洲知名的运动员。

  2020年的8月份,马克获得了丹麦羽毛球公开赛男女混合双打的冠军。我在电视里看到了这次比赛,这也是我在疫情中,收获的一份“礼物”。

  

  与德国运动员马克。

  自己现在年岁已高,岁月不饶人,渐渐淡出了羽毛球的核心地带。但看到自己的学员能取得好成绩,也是一种慰藉和荣幸。越是这样,我越是放不下羽毛球,更愿意发挥自己的余热,为普及羽毛球做更多力所能及的事情。于是从2016年开始,我就在西班牙各地教授羽毛球,希望在西班牙人这份热爱足球的土地上,也播撒下羽毛球的种子。

  这是一项没有报酬的工作,更是一项艰苦的工作。因为要去的地方很多,路途很远。从马德里到西班牙南部要七八个钟头的车程,往北部也需六七个小时,很多时间都花在了路上。

  普及羽毛球,更多地从基础知识开始,甚至是从如何握拍开始。看着眼前的人们,有时会忽然想起当年的自己。10岁的时候,我第一次拿起羽毛球拍,球拍是木质的,场地是砂石的,我没有胶鞋,只能赤脚打球。因为家庭贫寒,每次每人只能带一粒羽毛球,而一粒球大约只能打十多分钟。当时更没有教练教我打球,如何“握拍”只能自己慢慢体会。

  

  与家人及英国朋友聚会。

  时光荏苒。已经记不住自己教过多少外国运动员,但越是到后来,越觉得我的羽毛球事业,不仅关乎体育运动,作为身在海外的华侨,我在努力与世界友好往来;而作为一名老归侨,能为自己的祖国贡献力量,这真是我从内心感到最幸福的事情。

  04

  除了2020年,我每年都要回两个地方:一是中国,二是印尼。因为这两个地方都是我的家,“回家”是我一定要做的事。

  

  与中国退役职业男子羽毛球运动员熊国宝。

  回到中国,也是有两个地方一定要去:一是北京,二是昆明。在昆明,我有了自己的家,妻子也是印尼归侨;两个女儿也在昆明出生,对那里有着很深的感情。到北京则是为了看望羽毛球界的老朋友,王文教、陈福寿等都是我们那个时代的人,见到他们感到格外亲切。

  

  与羽坛名将王文教(中)、侯加昌(右)。

  2019年,王文教被授予“人民楷模”国家荣誉称号,这对于我们羽毛球界是极高的荣誉,对于我们归侨而言,也是极高的荣誉,更何况,王文教是我多年的好朋友,我们在印尼日惹比赛时,他代表中国队,我代表印尼中爪哇,那时我们都还年轻。

  ……

  还记得1960年初,我在印尼三宝垄的港口送友人回国,正好遇见了启程回国的侯加昌。他也是印尼华侨羽毛球运动员,也是为报效祖国而回国。他知道我不久也将回国,便对我说:“我们祖国见”。

  那是一种回家的感觉,现在依然如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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